張太醫顫抖着手給朝朝把了脈,頂着皇帝銳利的眸光道:「娘娘尚未有身孕,該只是月事來了,受了涼,心肺鬱結,故而臉色難看了些,臣先開服藥調理一下,再看後效。」
齊慎拿帕子給朝朝擦着額頭上的虛汗。
他剛才看她那副模樣,就好像她真地馬上要回家了一樣,她當宸妃受了這樣大的委屈,所以她想繼續做蘇家姑娘了。
老實說在聽到魏才人出事的時候他的觸動並不太大。
這些年他留下來的皇子不多,這種場面他不知經歷過多少,他小時候他父皇的後宮中更多,先帝做的更絕,理都不理,反正沒出生一點感情沒有。
但輪到朝朝可能小產,他好像忘了蘇氏女生下孩子的種種隱患,那一刻,他想護住他和朝朝的這個孩子的。
這種想法很危險,所以在知道朝朝沒有懷孕的下一刻就立刻回神。
不能急,以後宸妃會有孩子的。
朝朝疼地意識不清了,但有一個執念在心裏激蕩,她不想做嬪妃了,她想離開,她不習慣於在一群人中站着,又在另外的人面前跪着。
昏迷中好像有一個人一直安撫着她,動作很輕,卻格外能安撫人心,朝朝想着醒來後得說聲謝謝。
朝朝想摸索着什麼,果然很快就摸到一隻大手,就直接枕在腦門底下接着睡了。
碧桃和碧柔無聲替朝朝收拾好,退下去時就發現她們的皇帝一下,一手給她們的宸妃娘娘當枕頭,另一隻手還輕輕拍着宸妃娘娘,眼神溫柔中帶着一絲心疼。
兩人對視一眼,靜靜等在外間,今日的事還要和陛下交代清楚才好。
約莫過了半個時辰,瞧着朝朝已經睡熟了,齊慎才緩緩抽回手,俯身吻了吻她皺起的眉心才到了外間。
碧桃兩個就看見皇帝陛下的臉色又難看起來。
碧桃盡量壓低聲音,從白天宸妃要重用她,到晚上娘娘心情不好對月流淚,說自己覺得好孤單,再到遇到魏才人她的臉色不對,後面請太醫還是她向娘娘建議的。
碧桃在心裏將魏才人已經罵了
一頓了,她們將宸妃看得嚴嚴實實地了,哪還有機會害你,純粹是自己胡思亂想。
齊慎聽後就沉默了,魏才人的事情是意外,朝朝為什麼還被嚇成了這樣?
是從來沒經歷過這種場面所以嚇到了嗎?
但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安,直覺告訴他朝朝會做出這一系列舉動絕對不止被嚇到這麼簡單。
「朕都清楚了,你們下去吧。」
碧桃碧柔同時鬆了口氣,這就是不追究她們了。
帳內靜了下來,劉總管都快心疼死陛下了。
一個兩個都不省心,尤其是宸妃娘娘,被誤會了說清楚就好了,幹嘛把自己折騰成這樣,還帶累了陛下。
劉總管這麼想着,腦袋突然靈光一現,頭一回對着陛下失了神。
陛下對宸妃的好彷彿真不是假的?不然宮裡除了皇后娘娘,還有誰能折騰皇帝陛下?
齊慎現在沒心情關心老劉,揮退了眾人後自己就躺在了朝朝身側,夜裡醒了好幾次,摸摸朝朝的額頭髮現沒有發燒才安心。
御帳兩里外的一處帳篷里傳來女子的**聲,屋外的小宇子端着熱水鎮定地等着慶王世子完事叫水。
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,小宇子才進了室內,忽略不着寸縷安然熟睡的美人,徑直伺候齊岩洗漱。
齊岩伸了伸懶腰,衝著小宇子壞笑道:「你找的人真是越來越差勁了,要不是荒郊野嶺,我連看都懶得看一眼,賞給你處置吧,你也是個大男人了,嘗嘗滋味吧。」
小宇子冷着一張臉,沒有理會齊岩的輕慢,淡定道:「晚間御帳那裡不太平,陛下新納的宸妃出了事。」
話音剛落,就看原本笑着的齊岩立馬收起的笑意,隨即又嗤笑一聲道:「能有什麼事?蘇家現在還在盛時,她是蘇世子嫡親的女兒。」
小宇子像是沒看見他的神色變化,自顧自收拾道:「好像是和一個有孕的妃嬪有關,宸妃一回去就召了太醫。」
齊岩又變了臉色,一腳踢開面前的水盆,方才的好臉色終於消失殆盡。
「一次說完行不行,哪裡學的吊人胃口。」
小宇子依舊不緊不慢。
「陛下親自守着呢,那邊不好打聽。就知道宸妃入宮一個多月,幾乎和陛下形影不離,陛下對她十分愛重。」
齊岩先是一怔,身後女人的玉臂又攀了上來,慶王世子好色,好好伺候說不定就出頭了。
還沒挨到齊岩的衣角就被他一把推開,美人痛呼一聲,滾下床榻撞到了牆壁上。
齊岩只覺得腦袋生疼,小宇子倒是不慌不忙地拿出懷中丸藥餵了他一顆,良久他才緩解過來。
「她那個膽子啊,嚇壞了吧。」神色見間難得有了絲茫然。
小宇子見怪不怪道:「主子沒想或許是宸妃真地害了有孕妃嬪嗎?」
齊岩瞅他一眼,往後一靠道:「那又如何?什麼玩意的孩子能和蘇家的姑娘相提並論?」
小宇子轉換了個話題道:「配料還接着送嗎?」
齊岩面色又恢復如常,淡聲道:「送去奉春侯府吧。」
…………
朝朝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御駕上了,一睜眼就發現正躺在皇帝是懷裡,他一隻手還捂在她小腹處。
昨晚折騰太久,他也在補眠。
以往都是繼續往他懷裡鑽的,今天她真不知道還能不能鑽了。
昨晚的事情說起來還是她太丟人了。
他還能抱着自己,應該說明自己還沒失寵。
清醒過來就發現昨晚是她有些瘋迷了,皇帝肯定也不高興,但她也不高興啊。
十六的姑娘還不太懂情愛,但喜歡或者不喜歡還是分得清的。
皇帝對她好她就喜歡,對她不好她也可以不喜歡。
只不過她交付的比皇帝多得多,姑娘家一旦有的肌膚相親就難脫身了,對委身的男子也會不由自主地產生好感,但男子就能將慾望和喜歡分得很清了。
朝朝也不想喊醒皇帝,就保持着姿勢不變。
齊慎醒來的時候就看見懷裡的姑娘無聊到玩自己的手指。
然而等他睜眼的那一霎那,朝朝就飛速地縮回被子,將自己蓋地嚴嚴實實。
齊慎忽地笑了,就要去扯她頭頂的被子。
朝朝還在負隅頑抗,太丟人了,昨天自己那副要死要活的怨婦樣子太丟人了,一個多月前她還是黃花大閨女呢,才不到兩個月就變成深閨怨婦了。
但無奈這點力氣實在和弓馬嫻熟的皇帝不能比,一下子就被他掀開了被子,死死摟着。
朝朝緊緊閉着眼睛就是不看她。
齊慎也不着急,就去親她的眼睛,左右都親了下,看她還不投降。
又開始撓她胳肢窩的痒痒肉,這下子朝朝忍不住了,咯咯笑出聲,睜着濕漉漉的大眼睛求放過。
「肚子還疼不疼?」
皇帝的聲音還是很溫柔。
朝朝將腦袋擱在他的肩上,悶悶說了句不疼了。
沒想到這次來月事這麼疼,不知道是不是那碗絕育葯傷了身子,要是以後還這樣,她可怎麼辦呀?
不能讓蘇家或者皇帝疑心啊。
「我以後不要懷孩子,看起來很疼,我怕疼。」
所以我已經斷了生孩子的念想了,能不能讓太醫給我調理一下,月事也是很疼的。
齊慎的神色一滯,要是一個月前,他肯定樂見其成,蘇家姑娘要是有了皇子,其他孩子還要不要活?
他自然知道婦人生子不易,但女子終究還是要靠着丈夫兒女而活。
他是不會為蘇家女考慮這些的,但朝朝這麼說他還是一陣心酸。
傻姑娘,你生不了孩子的。
傻姑娘,你要是有了孩子,朕的兩個皇子就得團滅。
傻姑娘,朕也怕你和貴妃一樣。
「胡說,你還小,不懂孩子對女子的重要性,但咱們也不急,朕不催你。」
壞透了,這個皇帝壞透了,給她喂絕育葯還拿這些好聽的唬她,她可急了,她想問問怎麼在消除月事疼的情況下達到皇帝的藥效,還是這個葯到底靈不靈,還是會和魏才人一樣才三個月就開始疼,孩子還不一定保得住。
她不敢問,一問蘇家和皇帝肯定都得滅了她。
她也不敢找太醫,太醫肯定知道她不能生了,但絕不會告訴她。
外面的就更不可能逃過蘇家的眼睛。
誒,她可真慘。
齊慎看着朝朝的眼神中帶着幽怨,繼續擼毛道:「其實寶寶可好玩了,以後你要有了孩子,朕一定給你安排最好的養胎嬤嬤,讓你少受點苦。」
朝朝被氣了個仰倒,偷偷拿小眼神瞪他。
壞死了,畫大餅的皇帝。
現在朝朝特別想刺刺他,反正他沒有絕育,而且已經有兩個皇子的經驗了,以後還有更多的女人給他生。
她卻要可憐巴巴地忍受着月事的疼痛,哼。
「妾沒有陛下經驗豐富,也不是喜歡小孩子。」
假的,軟萌的小可愛誰不喜歡,雖然看着二皇子是皇帝和別的妃子生的,但拋出這一點,她挺喜歡和二皇子玩的。
事情已經超出了皇帝的控制了,一時竟然有些語塞,還有一種朦朦朧朧的心虛感。
就像隱瞞家中已有子嗣,騙了人家清白小姑娘一樣。
但事實就是事實,他有妻子,有兒子,懷裡的小姑娘只是他眾多妃嬪的一個。
他沒有辦法承諾以後只寵幸他一個,不能保證不會和別人有孩子,不確定能不能做到的事情他一向不會事先說出口。
朝朝倒沒有因為他的沉默而傷懷,也沒有妄想要什麼承諾,看他語塞心裏暗爽。
計較也計較不過來,那邊還有個可憐的魏才人肚子里揣着他的娃呢。
哼,她聰明着呢!